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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走笔

来源于: 中国云龙 发布时间:2017-11-03 16:17 发布人:云龙县管理员

◆ 文/杨 洋 图/杨锦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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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时候,诺邓是安静的。

栾树开着细碎的黄花,合欢绿着满树的叶,正午的阳光洒在枝叶上,明亮又灼热。河水穿桥而去,夹杂着昨夜的雨水和沿途的泥沙。我就在这处暑的阳光中,走进诺邓。

诺邓是个村落,小小的。它也是一面山坡,斜斜的。

初识诺邓,是因为火腿:它好像在一夜间爆红。友人去了诺邓回来,会说:非常好。但也会说:想去的话要抓紧。他们是担心着人去得多了,诺邓会成为一个景区,又或成为一个商场。

我到诺邓的时候,离它红火的那个日子已有些遥远。可是,在正午,我一眼看到了它的安静:纵是在热烈的阳光中,它也没有一丝喧闹。水流着,树绿着,花开着,我也安安静静地走着。

车在路上时,时常会看到一面山坡上有个小小的村落。诺邓就是这样的村落,它因山就势建起房屋,路用石板铺就,平缓的是坡,陡峭的成梯。

顺着石板路,随意走进一户人家,主人坐在门边,面露微笑,不说话。我也只微笑,因不知说什么才不唐突。庭院很美,这种美与花草无关,与装饰也无关。它的美在屋檐。一方小小的天井上,屋檐如一首有韵的诗,如果能把它读出声,必定朗朗上口,余音绕梁。这种屋檐构造被称为五滴水:正屋两层楼,两侧的厢房也是两层楼,每层楼均有自己的屋檐,楼与楼间高低错落不等,屋檐交错而又互不搭靠。一滴雨水,落到正屋的瓦上,流淌下来时,有的直接落入天井,有的则落到厢房的瓦上,然后它又落到正屋一楼屋檐的瓦上,再落到一楼厢房的瓦上,最后才落到天井中。

此时没有雨,但我可以想象那份美丽:因为屋檐,因为瓦,雨水的滴落被区分出了长短,它们击打到瓦片和天井中青石上的声音也必然不一样,那是雨的交响曲吧。倘若这时能够坐在屋檐下,看雨水滴落,听雨水歌唱,会是多么美妙的享受。

这一刻没有雨水,但有阳光,它映照到哪里,哪里就是一团光亮:瓦、瓦上的植物、木窗、天井中小朵小朵的花。没有映照到的地方,就沉默着,静静等候。站在院中向上看,一层屋檐有一层的光亮,一层屋檐也有一层的沉默。光亮的没有喧哗之意,沉默的也无黯淡之色,整个庭院从容自在。这时厢房的门开了,一位老妇走出来,见了陌生的我,不说一语,先让微笑上了脸庞。那一刹,我想我是不存在的,我只是过路的一阵风,我只是被投洒下来的一束光,因为我无法回报出那样安静又温暖的笑容。

这就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房屋,一遍又一遍的熏陶,我已对什么是门当,什么是雀替不再感兴趣,这里的房屋也有那些精美的雕花,也有那些精致的垂柱,但民居建筑是门深奥广博的学问,我无法去探个究竟。这里真正让我感动的,是那份安静。诺邓,它沉静了滚滚红尘的浮华,安然地娴静在凡尘中。

顺着石子路慢慢往上走,这样的房屋有许多,走进每一户人家,都各有不同,有的有窄长的巷道,有的是五滴水式屋檐,还有的人家镶有门楣:习乡尚齿、世大夫第。无论走进哪一户人家,倘若有人在,都会看到笑脸。据说,这里就算夜不闭户,也不会遗失什么。所以便见一户人家,一道门,一侧用圆石垒成的墙,另一侧则种排灌木,以此为墙,院内一棵桃树,落了满地的果,无人捡拾。

这一路,其实就是走在石梯上看风景。房屋是风景,它的门楣、它的雕花、它的屋檐、它的天井,都有一种韵味,古朴又精致;石梯是风景,它细细长长,弯弯曲曲,在房屋间穿绕,这份千回百转像首歌,让人有一咏三叹的想象;路上是风景,阳光很烈,花很艳:灯笼花、叶子花、秋海棠,花寻常,不寻常的是它们开在石梯边、土墙侧,于是无论怎样,都像幅在朴素中浓烈绽放的画;人是风景,他们或坐在浓密的榕树下乘凉、闲聊,或牵着马走在路上,又或在屋中。只要相遇,他们多半会微笑,纵然不笑,面容也是安详、平静的。他们也做生意,卖盐、卖火腿,也卖一些水果,但他们不急不燥,愿买就卖,倘若不问津,也不多说一句,只是静静呆在屋里,又或伞下,看我走过。他们这份自然与从容,让我想到远古,想到友人送我的一张卡片,那张卡片上有棵仙人掌,独自立在旷野中,卡片上有行字:无欲无求,静静倾听这一段山中日月。这里的确有仙人掌,掌上立满了饱满的仙人果,色已泛黄,无人采摘。

我想坐在榕树下,也想住在五滴水的屋檐下,但我只是走在石梯上,上上、下下,慢慢丈量着诺邓的深度,点数着它的豁达。

据说,这个村子千年前就命名为诺邓。在把地名改为一个著名景区或产品名之风盛行的日子里,它依旧安静古朴地偏安一隅,不为所动。在新建了仿民居的村落与小镇被称为古村古镇的时候,诺邓本可凭借它那有了岁月沧桑的典雅民居和明清时期的精致庙宇博得名声,它却消没声息地静享这好风好月好日光。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村落存在:不以华贵,而是以秉性让人感受到它的雍容。这既让人感动,又让人叹息:尘世中还有多少的美好,没有翻捡到?但我庆幸,我来到了诺邓。

我来诺邓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正烈,它安静在前方;我离开诺邓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暖,它安静在身后。离开诺邓时,想起那首诗:“你是喧哗的荷池中/一朵最最安静的/夕阳/蝉鸣依旧/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可是,虽然寂寂,但众荷喧哗,就是有这一朵安静的荷,让人忍不住要在心中辟一席温润之地把它好好存放。诺邓,就是这一朵安静、温婉的荷。

编辑: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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