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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 中国云龙 发布时间:2016-11-22 18:06 发布人:云龙县管理员
文:左中美
那样一张似乎并不特别的脸谱,初看一眼之后,你会将目光从上面扫过去,然后,看向边上别的脸谱。那上面整个一组脸谱一共是十二副,中间两排各四,上、下两排各二,那张头戴若电视剧《水浒传》中军师吴用那样的屋形帽、脸部主题色调为黑白两色的脸谱,你一时看不出他的特别来,那上面,眉、鼻子连贯着画成黑色,在靠近鼻端处,向左右各伸出一条“黑手”来,先是各自横着伸到近颧骨处,之后,向下一折,一直到达两边嘴角外侧,前端画出爪形。帽檐下的眉心上点了一点鲜红,鼻子下面,抿起的唇也是鲜红的,两抹鲜红上长下短。因为脸上大面积的白,这张脸看上去有一点寡,好在头上帽子的颜色让整副脸谱看上去柔和了许多。那一顶屋形帽子,正屋面是海蓝色,后屋面露出的里底是粉红色,而前后“屋檐”之间露出的帽子主体是鹅黄色,整个帽子是一种清新柔和的色调。这副脸谱在中上排的左一。在他左侧紧跟着是一副大面积白的脸,头戴云檐、云耳帽,眉毛和眼睛都以几近60度的斜度向上吊起。除了这两副脸谱之外,在整组十二副脸谱中,大多数脸谱都非常彩。当中,中下排的左一,脸上的底色红黑各半,左黑右红,眉和眼眶都画成白底红点,鼻端两侧亦伸出两道白底红点的弯撇子,头戴云檐、云耳帽,帽顶正中是扎起的布帽尖,帽后垂下及颈布遮,整副脸谱显出怒目刚正态。在这组脸谱中,上排右图是彩度最大的一副脸谱,红、绿、黑、白各种颜色,一条一条从脸部正中向上、向两侧画出去,就连眼睛里面,除了小小的黑眼珠及周围很小一圈眼白,其余大面积是绿的。下巴亦画成绿色。下牙的左右,各向上挑出一枚獠牙。乱发于头部顶端胡乱裹成髻,还有一咎垂在颈后。脸相和眼神显出凶煞的样子。
这样地看了一圈过来,目光却又落到了那副戴屋形帽的脸谱上,这时候,便猛地一惊:这脸上连贯起的黑色的鼻、眉以及从鼻端两侧向脸上伸出的手,加上两个圆鼻孔,它竟是一只倒爬在脸上的青蛙!到了这时候,我也才看清,这青蛙并不是黑色,准确地说是较深的墨绿色。作为青蛙后腿的两道眉毛,尾部弯度很大。眉下的眼睛眼尾向上,约呈30度角,里面的眼神沉静而深邃。我感觉到,这是一副初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表情,而内里却沉静、深邃、策谋深远的脸。这也是这组十二副脸谱中唯一一副戴屋形帽的脸谱。
初秋的清晨,在滇西古境云龙的南部、澜沧江畔的旧州,一夜雨水之后,清晨的阳光洒在宽阔的镇文化广场上,照在广场前端白色的照壁上,似乎有着清冽的质感。四层高的四方塔形仿古建筑“白族吹吹腔艺术博物馆”就建在镇文化广场的高处,面向着澜沧江的亘古江流,面向着对岸万年如斯的峨峨高山。居高向远的塔形楼,飞檐翘角,曲廊彩画。一楼外侧回廊间的石板地面上,依稀留着昨夜雨水的痕迹。而一进到了馆内,人便感觉到这里面的空气,忽地变得庄重起来了。从一楼到三楼,吹吹腔经典剧目舞台场景再现,各种服饰、道具、脸谱,乐器,古旧发黄的老剧本,近现代吹吹腔名角介绍,一一展现在眼前。二楼展厅进门左侧墙上的液晶电视上面,在播放着当地孩子们在课堂上学习吹吹腔的情景,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阿姨正在课堂上教孩子们传唱吹吹腔,唱的是白语,老师教一句,孩子们唱一句。
吹吹腔,又名吹腔,民间俗称为“板凳戏”,源起于明洪武年间传入白族地区的中原戏曲“弋阳腔”中的“罗罗腔”,随明初屯垦军民传入大理,后吸收了白族文学、音乐、舞蹈等方面的各种要素,经过白族艺人的发展创造,形成为一种独具白族艺术风格的戏曲剧种,至今在大理白族地区传承已有500多年的历史。吹吹腔用白语吟唱,间杂以汉语。表演以唱、吹为主,唢呐为剧种特色乐器,故又称“唢呐戏”。清代是吹吹腔发展的鼎盛时期,在这一时期,吹吹腔发展成了南北两个流派,大理、鹤庆等地的吹吹腔为北派吹腔,云龙县境内流传的为南派吹腔。近代由于受到滇戏、京戏和其它外来文化的冲击,北派吹腔日渐式微,而存活于白族山区的南派吹腔却得以传承和发展,使云龙成为保存白族吹吹腔戏剧最为丰富、最为完整的地区,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吹吹腔艺术之乡”。而今改名为功果桥镇的旧州是吹吹腔的主要发祥地和传播核心区。建于镇文化广场上的吹吹腔艺术博物馆,是至今唯一一座展示吹吹腔发展历史、文化传承、艺术特色的博物馆。
那一组嬉笑怒目、各形各色的吹吹腔人物脸谱,画在一楼展厅的东墙上。两束青白色的灯光从墙头打下来,照着这些红红绿绿的脸谱。我没有弄清楚,这些脸谱,他们各自是代表着吹吹腔剧中的某一类人物,还是有一些脸谱,他们直接就是某部剧中的某一个人物。这样的脸谱,在这面墙上从左到右一共画了四组,每组十二副脸谱,共四十八副脸谱。在这些脸谱上面,有着很深的惊剧脸谱的影子,而当中却又有着独属于吹吹腔脸谱的夸张的色彩、勾勒以及装饰。整面墙上,那样多的脸谱,当中每一副脸谱的装饰与神情都不一样,真正是生旦净丑、道尽世间百态。在博物馆进门的面墙上,当门做有一枚大大的“铜钱”,“铜钱”的里圈里竖向浮雕有“白族吹吹腔艺术博物馆”的馆名,当中,“白族吹吹腔”几个字醒目居中,“艺术博物馆”几个字秀逸靠左。在“铜钱”的里面小圆和外圆中间,则浮雕了八副人物脸谱,字和脸谱均为亮铜色,上面的人物各个髭须分明,神情或怒目或敛眉,亦皆栩栩生动。
确切地说,吹吹腔如今的传播面并不算广,主要只在云龙县境内,当中又主要集中于云龙南部的旧州、如今的功果桥镇,且因吹吹腔以白语吟唱,受众亦更多限于白族地区。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民间小剧种,它竟保有着这般丰富完整、尽现世间百态的人物脸谱,这就让我为之深深震撼并肃然而起敬了。在整个博物馆内,从进门大“铜钱”上的脸谱浮雕,到大厅东墙上的四组共四十八副五彩脸谱,到大厅北角上那一组还原舞台场景的仿真人物的生动神情,到吹吹腔名角舞台剧照的脸部特写,无不显示出吹吹腔在人物塑造及性格刻画上的着意与用力。而人物塑造的生动完满,性格刻画的多姿多彩、形色各异,毫无疑问,正是一个剧种发展成熟和完善的最重要的标志。
在第一组脸谱中那张戴屋形帽的脸谱,从他的装饰以及神情,我猜想他大约也代表着军师一类的角色。这样的屋形帽,在第四组脸谱中又出现了一副,位在中上排右一,这里的屋形帽,屋面是比前面那个稍深的海蓝色,帽子主体及屋檐里底是黄色。在这帽子下面的是一张胡须脸,鼻子下面两撇浓胡子,两鬓及下巴髭须浓密,脸上的颧部突出,眼睛被挤得有点小,眼神中兼显出智慧与狡黠两端。
在第三组脸谱中,我又发现了两副“青蛙脸”,一副上的青蛙为淡红底黑斑点,脸谱头戴浅蓝色翅耳帽;一副上面依然为墨绿色的青蛙,脸谱头戴圆形扎布尖带后遮的布帽。而更加让我惊奇不已的发现是:在所有的脸谱当中,绝大多数脸谱上面的图案,细看之下竟是各式各样的蝴蝶形,若蝴蝶一般多彩斑阑,亦如蝴蝶一般千姿百态。每一组脸谱下面的线型淡墨底图亦是一副脸谱,上面脸部的图案同样呈现出蝴蝶形。
如此丰富和完备的人物脸谱,如此奇特的青蛙以及蝴蝶的脸谱图案,使我在这样一个初秋的清凉早晨、在旧州的这样一间建成不久的想必平日来的人并不多的吹吹腔艺术博物馆里触摸到的,不只是一种我之前所未有了解的民间剧种,更是一部我所未知的显示着这片地域独特民族心理以及精神世界的文化史诗。这个被称之为吹吹腔的白族民间剧种,它源起于中原地区的汉剧,与汉文化有着割舍不断的血脉关联,同时,却又呈现出了它在滇西、在大理地区数百年久远传承之后被这片地域的山水与人文所濡染出的独特文化面貌。展厅的高窗上阳光明亮,而那一副副嬉笑怒目的人物脸谱,赤橙黄绿的鲜艳线条,却一笔一画,勾描出旧州之“旧”的悠远背景以及深厚底色。在进门大“铜钱”的左右两侧白墙上,左侧画了武生和白脸丑,右侧画了花脸净和刀马旦,净色线画的人物,长翎浓髯,神情栩栩,仿佛就要咿呀唱将起来。“哦——呵呵呵呵呵……”
自然,这旧州之“旧”,它的历史和文化源头,远比吹吹腔进入这片地域的历史要久远得多。云龙县地早属哀牢。公元前109年汉王朝在此设置“比苏县”,属益州郡。公元69年转划永昌郡。大理国时,云龙县地属胜乡郡,称“云龙赕”,治所始设旧州。元末设云龙甸军民总管府并防送千户所,隶属金齿宣慰司。1384年改云龙州,授白族段保为土知州,属大理府。1436年改属蒙化府。1449年又归大理府。1620年,云龙州“改土归流”。至1629年,因“以盐课为要务”,州治始从旧州迁至澜沧江以东沘江边的雒马井(今宝丰)。——这些变迁史,在当地史志里都查得到。从宋(大理国)到明,从云龙赕到云龙州,在近700年的时间里,云龙这一称谓下所辖之治地宽窄时有差别,而旧州作为治所却一直未有改变。至1629年州治迁往雒马井之后,旧州因其深厚久远的人文积淀,依然保有着这片地域上经济文化中心的重要位置。
假若,站在隔着澜沧江的对面山上看旧州,它应该是一面缓缓展开在三崇山下的冲积扇。澜沧江亘古从脚下流过,春风和雨水一年又一年在这里轮转。秋天里稻香满岸,冬天里牧歌晴暖。农闲时节,人们请来戏班,一遍又一遍听着《崔文瑞砍柴》《重三斤告状》《鸡鸣茶香》这些传承久远的吹吹腔经典剧目,大人们听戏闲聊,孩子们嬉笑打闹。旧州,这片坐落在高山大河间的平野谷地,上苍给了它优越的雨水以及阳光,自古是云龙县地的鱼米之乡。天高地厚,人勤岁饶,久远的农耕文明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传统,使得这里的人们一直保留着有对土地的热爱,以及对季节的遵循。在云龙,人们是这样评价旧州的:在旧州,你看不到有一点土地被浪费,房前屋后,街角巷尾,只要稍可耕作的地方,人们就会在上面种上点什么,不是因为缺吃,而是因为惜地。
听说,在旧州往北九公里的“芷冈地方”,清末杜文秀起义军曾在这里修建了一座跨越澜沧江的铁索桥。“桥成之时,云兴雨作,‘彼高空兮,有影宛如龙兮。’是故,铁索桥便命名为‘飞龙桥’。”桥头建有一座高二十多丈的望江楼,两旁挂有一副可堪与昆明大观楼长联相媲美的长联。我后来在百度找到了这副联,颇有些气势泱泱。
天堑固称最矣!叹径流滚滚,鹿石奔来,擅四渎之封,表雄南诏,截三崇之险,扼吭西陲,直比金沙淘浪,荡射日光,潞水激湍,轰鸣雷鼓,傥异时,江河声析,出奇制胜,试下汉家楼船,定不教,螟弓矫举,走猎苍华,蛮锦侈张,网鱼滇洱。
地轴其效灵乎?看高阁巍巍,鼍梁载起,诉九隆而上,压倒霁虹,耸五云而遥,回翔彩凤,更饶蒲甸朝霞,挂穿画栋,苏溪夜月,涌到朱栏,尽千客,诗酒兴豪,览物舒怀,频洒临川笔墨,却何让,跨鹤仙人,横吹短笛,停騑帝子,独步常洲。
这副长联据说为清朝光绪年间重修飞龙桥时石门举人尹陈谟所作,上下联相比大观楼长联各少3个字,为云南古桥楹联中的第一长联。此长联虽则为桥联,而联中内容却遍包旧州以及滇西之历史文化渊源。“蒲甸朝霞”“苏溪夜月”原为旧州胜景;“四渎之封,表雄南诏”则是南诏往事。到而今桥虽不存,而长联依旧,背倚古楼面临沧江,无声诉说着旧州之浩浩光阴,冉冉过往。
天将欲晚,暮霞熙熙。站在功果桥镇镇政府楼顶的露台上,看脚下旧州,屋舍栉比,江烟蔼蔼。在从旧州往上和往下的澜沧江上,而今分别建了两座大型的电站,往下的电站名为功果桥电站,已然建成发电,旧州亦因此电站而改名为功果桥镇;往上的电站名为苗尾电站,眼下还在建设当中,电站所在属于旧州往北原来的表村乡,而今亦因电站的建设而改名为苗尾乡。站在这楼顶上,两座电站均被左右的青山隔阻,不见高峡平湖。
迎着西边的天光西北而望,深绿中隐隐透出秋色的稻田从集镇的身侧缓缓向远处铺展开去,一直铺展到澜沧江在西北山脚下绕出的那一道江弯旁。远看去静宁如镜的那一弯江面,倒映着暮晚最后的天光,如闪如烁。
注: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云龙关注”
编辑: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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