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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 发布时间:2015-10-19 00:00 发布人:
◆ 王会林
“爸爸,我还要听外祖公打猎的故事”!女儿稚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惊醒。每当夜晚来临,女儿在睡觉前都要缠着我讲故事,她最喜欢听的就是我外公打猎的惊险故事。听了一个根本不够,平时都要听两至三个故事才肯睡去。
我的外公,生前生活在偏远的傈僳山寨—苗尾傈僳族乡天灯村啦玛咪社(音译)。我记忆中的外公,有着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他是解放初期村里的护林员和铁匠,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是猎人。“你外公是一个真正的猎人”,“他打猎每天都满载而归,只要路上遇到村民,不管老少,一律见者有份,分一份肉给大家”,村里一位黄姓老人回忆说,“他打猎从来看不上兔子、山鸡之类的小动物,也从来不和别人组队打猎!因为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他打猎几乎没有空手而归过,当然有一次例外”。黄姓老人给我讲起他唯一一次和外公去打猎的故事:当时黄姓老人年纪二十多岁,因家里困难,央求和外公一起去打猎,一方面改善伙食,另一方面可以赚点生活费,年过五十且善良的外公答应了。第二天,鸡刚叫两遍,天色漆黑两人就点着火把上路了。打猎的地点很远,两人天刚亮就来到澜沧江边,从溜索上过江,还要翻两座陡峭高山,才到打猎的地方。“从溜索上过江的时候还没怎么样,可从澜沧江边陡峭的悬崖上爬过去时,我就两腿打颤”,黄姓老人回忆道。翻山越岭、攀岩走壁如履平地的外公见他半天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同伴还在峭壁上抱着一颗树,两腿不断打颤。外公没办法,只好让年轻的同伴背着两把驽弓,自己用绳子将同伴绑在背上,将草鞋脱下,徒手攀岩,有的地方十分险峻,外公就用两个大脚趾抠住,从澜沧江边陡峭的悬崖上爬过去。“当时,我看了一眼脚下汹涌奔腾的澜沧江水,吓得闭上了眼睛,直到你外公将我背到了悬崖另一边,把我放下来,我都不敢睁开眼睛”。稍作休息后,两人继续往目的地赶,到另一座山的半山腰,外公让年轻人在一个山箐的下方守着,自己则向山顶上攀爬,并叮嘱同伴,自己将猎物赶到山箐中(两边都是陡峭的岩壁,猎物只能选择在山箐中逃命),让他在下面射杀猎物或将之向上赶,形成上下夹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山箐上端传来外公的声音,说猎物马上就要跑下来了,让他准备。这时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远远看上去,两个黄色的大“石头”卷起一阵尘土自山箐中向下呼啸而来。年轻人大惊失色,急忙躲到旁边一颗大树后,心想,老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滚了两个大石头下来。这时两个大“石头”从他身旁呼啸着向箐沟下面奔去,他才发现是两只沾染着黄色泥土的岩羊。不一会儿,外公赶到了,问年轻人怎么没将猎物拦住,年轻人苦笑着述说了事情的经过。外公脾气很好,也没骂人,只是一路上直叹气。“这是我记忆中你外公空手而归的一次,好笑的是,还要将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悬崖上来回背了两次”,黄姓老人一边回忆,一边唏嘘不已。
我幸福的童年生活是在外公家渡过,当时还没改革开放,全国人民生活都十分困难,到处缺粮食,每天都能吃到大米简直是一种奢望,一星期能吃到一顿肉就不错了。可是我在六岁前,外公在世时,基本顿顿有米饭下肉,因为外公作为护林员,每月有5斤的大米供应,就给疼爱的外孙-我享用。肉就不用说了,家里什么麂子、獐子、岩羊、山驴等肉基本上是吃不完,分给邻居共享。外公去世后,我回到县城周边和父母生活,时常因为吃不惯玉米面和白菜汤而饿得面黄饥瘦。
另一位村里的老人跟我们谈起外公时说:“你外公是村里真正的猎人,经验丰富,打了一辈子的猎,其他人只能算是打猎爱好者”。外公打猎只用驽弓,虽然他有一把火药枪,但他从没用过,认为火药枪杀伤力和杀伤面太大,而且容易走火。外公使用的驽弓,比一般人用的大很多,是一把强驽,没有很强臂力的人是拉不开的,但是外公可以一边奔跑着追赶猎物,一边单手拉开驽弓,搭箭射杀猎物。“你外公是个怪物”,这位老人谈到:“他臂力惊人,而且步履如飞,猎狗都跑不过他!我亲眼见过他追赶一只山驴,直到山驴跑不动了,他用匕首将山驴杀死”。
外公虽然神勇,但也免不了被动物和野兽当成猎物来追赶。妈妈回忆说,一次在打猎过程中,外公带了两只猎犬,在山坡上惹到了一条黑莽蛇,两只猎犬冲着黑莽蛇狂吠,被激怒了的黑莽蛇,缠住一只猎犬,并将它勒得奄奄一息。随后,它朝着闻声赶来的外公发起了攻击,外公边躲闪边用驽弓向它射箭,然而却不能伤它分毫。最后,外公放弃了反击,只好横着山坡逃命,黑莽蛇追了一阵,由于身躯庞大,圆形的躯体适应不了陡峭的山崖,最后轱辘轱辘地往山下滚去,气急败坏的黑莽蛇尾巴一扫,将一颗碗口粗的树扫断了,外公才得以脱身。
还有一次,外公打猎时在澜沧江边的山崖上,遇到了一只花豹,花豹可能是饿极了,想要将外公当作晚餐。花豹的袭击来得太突然,外公来不及拉弓搭箭,只好边挥舞驽弓阻挡边奔逃。外公虽然奔跑速度极快,但豹子可是野兽中的速度之王,它将外公追得精疲力竭,最后追到澜沧江边悬崖上,外公看着悬崖下汹涌的江水,心想,左右是个死,不如搏一把,跳入江水中或许还能活命。于是他纵身一跃,向澜沧江中跳去,总算是外公命不该绝,跃下十余米,被悬崖上一颗铁苕帚树给挡住。花豹看到追赶无果后,恼怒地离开了。外公顺着崖壁爬到江边,回到家时,衣服褴褛,遍体伤痕,但总算逃得一命。
外公热情好客,且箭法奇准,外出打猎,鲜有失手。作为护林员,时常要到山里去巡察,总会带回些猎物。因为在困难的年代,经常吃不上肉。村里的人,只要知道外公去打猎了,到傍晚就会来家里串门。大方的外公会将打到的猎物用大锅煮了邀请大家共享,剩余的分给大伙带回家去给家人吃。当然,外公猎获的都是“大家伙”,比如黑熊、野猪、山驴…,外公打猎用的是毒箭——用驽箭药(一种植物配制的见血封喉的毒药)制成,再大的猎物中了箭后,奔跑不超过十分钟就会倒地身亡。一些小动物他才看不上眼,浪费箭不说,也不够大伙吃。
即使外公打猎十分厉害,但他不会无尽地索取,作为护林员及资深的猎人,外公没读过几天书,虽然他不懂什么食物链、什么生态平衡,但他很清楚动植物生长繁殖的规律。平时都在家里靠打铁卖农具以及种庄稼为生。农闲时或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才去打猎。
尽管外公从蛇口逃生、从豹爪脱险,却逃不过疾病的侵蚀。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全国大地的时候,外公病倒了。我的母亲因为想念儿子,将我带回县城不到一个月,就传来外公病重的消息。母亲背负着近一百斤的东西,牵着我赶了四十多里山路,从日出到日落,最后点起火把赶到外公家。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当时才五岁半的我走了整整一天,脚上磨起了水泡,不知跌倒多少次,但我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见到外公时,外公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伸出了手指,触碰到母亲的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村里的乡村医生说,外公其实早就不行了,只是为了见我们母子一面,挺到了现在。在缺医少药物的年代,谁也说不准外公得的是什么病,现在看来应该是患了肝癌,因为外公喜欢喝酒,而且病重时吐了大量的血。外公去世的那一晚,天上下起了白茫茫的大雪。外公去世后不久,由于片面地追求经济发展,村里的树都快要被砍光了,动物没有了栖息之地,变得越来越少,加上野生动物保护措施的实行,村子里从此再也没有猎人了。
编辑: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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