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中国云龙网!

中国云龙
驴友分享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驴友分享

梦寻诺邓

来源于: 发布时间:2015-04-14 00:00 发布人:

◇ 朱会敏

  从云龙县城去诺邓,不过十几里的路程,却是左盘右绕,还要换了身材小些的中巴车才得通行。九月的一个早上,我随“中国百名文化记者大理行”采风团走进诺邓,迎着高原苍黄的阳光,开始探寻那萦绕在群山深处的千年古村梦了。

  诺邓村整个建在陡坡上,穿行在村里的小巷也有些像登山,走不到一半就觉步子有些重。层层叠叠的民居,有百余座,多是明清时期留下来的,“皆依山构舍,高低起伏”。这些老房子除了中国古建筑标志式的斗拱飞檐外,最典型的是院墙、照壁、门楣上的各式图案,或雕,或绘,透着浓浓的白族风情。

  这是一个因盐而兴的村落,所产的井盐远近闻名。从有明确记载的唐代开始,以诺邓为中心,东向大理昆明、南至保山沧宁、西接腾冲缅甸、北连丽江西藏,来自各地的马帮、盐商络绎不绝。到了明清,诺邓已是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万驮盐巴千石米,百货流通十上奇。行商坐贾交流密,铓铃时鸣驿道里。”写这首诗的作者不详,写得或许还有些夸张,但当时诺邓一度成为滇西重要的商业中心是确实的。至今仍保留下来的古盐井、盐街、盐局、盐课提举司衙门,几被岁月尘封的盐马古道,都在默默地向我们讲述着那个繁华如梦的年代。

  盐是诺邓的灵魂。盐业经济的发达,使地处偏僻、山川阻隔也难以挡住各地商人追逐财富梦想的脚步。他们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从沿海、从中原、从各地赶来,然后落户生根,使得历史上的诺邓更像是一个“移民村”。经历了一代又一代,外来移民不断与当地的白族原住民交流融合。今天的诺邓居民基本上都是白族了,但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记着自己的祖籍,福建、浙江、湖南、山西……

  不仅仅是商人。公元1466年,明成化二年,福建邵武人黄孟通被任命为“五井盐课提举司”,治所就设在诺邓。黄孟通的职责是为朝廷打理盐务。我查了一下明代官制,“提举”级别为五品,也算不得高官大员。但他可是赶了长路来到诺邓的。考虑到其时“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况且全国也不过设了七个“盐课提举司”,我隐约感觉那应该是个“肥缺”。没有查到史书上关于这位“盐官”的记载。我见到的,仅是明人李元阳为诺邓黄氏家族撰写的碑文,其中说黄孟通任职九年后,因所辖顺荡井盐课任务未能完成,遂留其子孙在诺邓补征盐课,自己告老回归福建。这似乎又有点“引咎辞官”的意思了。

  在一座标有“士大夫第”的石牌坊前,我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黄孟通曾经任职的“五井盐课提举司”,后因衙门外迁,演变成了诺邓黄家的私宅。我注意到,除了原大门改建成的“题名坊”外,这座建筑其实与周围民居并没有太大不同,静静的,如一枚湮没于历史长河中的石子。我暗忖,在这个边地小村,提举大人该是最高级别的官员了吧,每年经手的盐课银就达三万八千两,那他把自己的官衙修建得更气派些,又有何难呢?或许,黄孟通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些事。但我更愿意认为,他是怀揣着一个更大的梦想,古代读书人都会有的一个梦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这种家国情怀,促使他远离故土,从一个深山沟开始了他的逐梦之旅。修街、筑路、种树、办学,每一件事,他都带着一种使命感用心去做,都按着一个基层官员的本分踏实去做。他觉得那是比盐商们追逐财富更有价值的事情。

  巍巍玉皇阁外,黄连木的树叶又红了,不知已是多少个春去秋来。窗外传来清脆的马铃声,摇醒了无数个沉睡的梦。黄孟通知道,那是又一队运盐的马帮启程了。但今天也是他启程的日子。他就要返回阔别九年的故乡,把他在诺邓的逐梦之旅画上句号。这句号并不圆满,甚至也没有等到来接替他的人,黄孟通的心头闪过一丝悲凉。他随口吟道:荣仕滇南近十秋,闷对青山作酒筹。君恩放归思故土,诺阳风脉却难丢。留下儿孙居此地,崇山当作铁幞头。他日帝都若相会,只说邵武是故州。

  黄孟通把五个孙儿中的三个留在了诺邓,按碑文载,是为了继续补征盐课;若从诗句里看,却是他割舍不下诺邓这块风水宝地。究竟是白花花的井盐,还是白花花的银两,抑或是其他什么牵绊住了这位退休官员的心呢?

  我想起了他联合广东提举黄文魁出资兴办书院的事,还有村里那座经过特许而建起的文庙,历史上的诺邓村当是文风蔚然。有资料记载,仅清代,诺邓黄氏一门就出了两进士、五举人和上百秀才。黄孟通在诗中设想的儿孙们有朝一日“帝都相会”,究竟有没有实现已无从知晓,但我分明感觉到,他是在儿孙们身上继续着一名读书人未竟的家国梦,用心之苦,怎不令人唏嘘!“祖德光中华,君思启甲门”,后人镌刻在黄氏家族“题名坊”上的这副对联,应是道出了他们先祖的心愿。

  黄永寿,黄孟通的第十九代子孙,在村里办了一座家庭博物馆。他的嗓门很高,语速也快,这让我这个北方人越发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但有句话我听明白了,他在用他最大的热情来欢迎我们:记者同志们免费参观!看他略带些激动的讲解,不消说那是真正的“数家珍”:顶棚上的竹编“福”字,乾隆年间的青龙花瓶……大大小小200多件藏品,满满地含着他对祖上荣光的那份尊崇与骄傲。从后来并不太顺利的交谈中,我了解到老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把他的家庭博物馆名气做大,让更多的人来关注。“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传承下去”,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儿女们都已远走高飞,不会再回村里了,不知道博物馆将来还能不能办下去。一缕阳光投在院墙上,依稀可见檐角下织起缥缈的网,精灵样的蜘蛛停下了巡查——它是在打量我们这些陌生的面孔么,还是和我们一样为老人的担忧陷入了沉思?

  去过不少江南古镇,满眼是林立的店铺,迷蒙着淡淡水汽的青石板路上,早已不见了丁香一样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袅袅地走过。诺邓的不同,就在于她虽已铅华洗尽,却洗不去永远的梦的光辉。一千多年过去了,已被岁月打磨得凹凸不平却泛着亮光的石板路上,依然摇曳着斑驳陆离的树影,犹如被惊扰了的梦的碎片。在离开诺邓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为千年古村,为一切有梦的人们。

编辑:冬剑

Copyright © 中国云龙网 版权所有 All Rights Reserved.

滇ICP备2021004040号-1 滇公网安备 53292902532932号